2007年台北市牛肉麵節又來了,連續三年臥底試吃,去年30家的味道彷如昨日,想到今年還是擺脫不了那幾家,全身上下的細胞都發出抗議,好吧!改個方式,今年專挑計程車司機通報,我沒吃過的秘境牛肉麵下手,在一個提早下班的夜晚,背著我最忠實的朋友小龜(金龜子形狀的相機袋),深呼吸兩口氣之後出發。

 跳上小黃,跑到南京東路上的某條巷子裡,因為在這個不到十公尺的巷弄裡,就有三家入榜,第一家已經休息了,趕忙衝進對門的第二家,是一間普通的小吃店,迎面而來的不是牛肉香,而是蟑螂味。
 慌慌張張扒了兩口麵,吞下一塊牛肉,丟下錢,急著想逃走,因為在嗅覺的影響下,不管嘴裡塞進了什麼,自己都像是一隻快被毒死的小強。

 走到路口轉角的路邊攤,找到第三家,看到牆上寫著「家常麵」這幾個字,伸頭看到老闆正在煮粗麵條,身邊不斷有客人叫著木須炒麵,心想這家應該不差吧!

 等到牛肉麵上桌,哇咧,在月黑風高的夜晚,黑星沈浮點點可見,顯然老闆沒有撈除浮沫的習慣;吃到嘴裡明明是牛腱,大腦卻無法辨識來者是誰?只確認是一口吸飽了冰箱雜味的爛肉塊,這塊滷牛肉肯定被冷凍了好久。


這是牛肉麵節官方網站上秘境牛肉麵裡所推薦的一家,除了麵條以外,簡直是一場惡夢。(王瑞瑤卅攝)

 臨走時勉強喝了一口湯,油氣氧化成耗味,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沒有人點牛肉麵吃。

 我忍不住咒罵台北市政府舉辦的牛肉麵節到底出了什麼問題,如果有資格名列官方網站成為索引,並讓民眾公開票選,是不是應該先經過衛生或味道的基本條件篩選,否則在開幕記者會當天找來那麼多美食家站台是幹什麼用?

 我不期待在牛肉麵裡找到滿漢大餐,卻不希望自己被當成豬狗雞,在衛生可怕,食物恐怖的環境裡,喪失對台北市牛肉麵的信心。

 難道台北市真的找不出還沒有被媒體炒爛,味道又好吃的牛肉麵店嗎?我拼命問我自己,想到從大前年第一次台北市牛肉麵節開辦至今,連續三年臥底試吃的家數將近一百家,我發誓再也不要忍受,官方推薦但毫無保證的牛肉麵。

 幾天後在一個飯局裡,巧遇一位愛吃牛肉麵的旅遊業者,大家開心地交換牛肉麵的訊息,他說:「妳知道,金華街的廖家,怎麼會不知道隔壁潮州街的老王?」

 忽然靈光乍現,對啦,老王,去年舒國治曾跟我推薦過,還推薦另一家也在附近張記,急忙跑回報社,上網查詢見報資料,嘿,他當時總共推薦了七家,除了鼎泰豐、南海路的老熊、開封街的劉山東,以及忠孝東路4段223巷的清真黃牛肉麵館以外,還有三家我沒吃過。

 發現新大陸囉!至少牛肉麵的臥底試吃不會從秘境陷入絕境。隔天跳上小黃,驅車前往老王紅燒牛肉麵(潮州街82號卅02-23915727卅早上10點到晚上8點卅周日公休)。

 原來老王的招牌小小,很容易就錯過,一拉開門,一股熱浪襲面而來,好香,好餓,而且好熟悉,這股味道讓我想起還沒改裝前,屋子破破,但充滿牛肉陳香的老董牛肉細粉昆明街本店。


老王紅燒牛肉麵的店裡有攤子,攤頭前貼著菜單與價目表,感覺很特別。(王瑞瑤卅攝)

 臉上有可愛嬰兒肥的年輕老闆負責煮麵,想起舒國治曾說過,這家民國五十三年創立,原本位在和平東路舊電力公司巷子裡,消失一段時間又重新在潮州街出現,不過在現址也超過10年時間。

 點一碗紅燒牛肉麵,還要決定是大辣、中辣還是小辣,稍待片刻,紅燒牛肉麵上桌,我的眼淚差點兒掉下來,沒想到在吃菜比吃肉還貴的壞年冬裡,空心菜堆高在碗公中央,而且蓋住了所有的牛肉塊,還沒吃,就賺到老闆的誠意。


沒蓋你吧,牛肉麵上桌,還沒翻動前的原貌,綠油油的那一坨,是已經漲翻天的空心菜。(王瑞瑤卅攝)

 (為了確認青菜的量是不是都一直那麼大方,昨天,即十月十七日又跑去吃一次,哇,冷天吃牛肉麵,好過癮!)

 這碗110元,湯頭燒燙燙、浮油紅豔豔的紅燒牛肉麵,採用不限部位的本地牛肉,所以吃起來有硬有軟,富嚼勁又甘甜。

 湯頭看起來很濁,喝起來很濃稠,而且蒜香噴鼻,原來老闆混合秘製醬料與秘製辣椒,而大中小辣則靠細磨的辣椒粉調整。


掀開蓋住牛肉塊的青菜,露出本地牛肉與豔麗牛油的好賣相。(王瑞瑤卅攝)


放在小菜櫃上,用老碗盛裝的辣椒粉,可調整大中小辣,看起來好有味道。(王瑞瑤卅攝)

 麵條雖是普通的陽春麵(稍有厚度的寬扁麵,寬度約為0.3公分),也是我最愛的那一種,而且我更愛老闆恰到好處的煮麵功夫,那種有點兒硬心的口感,在熱呼呼的牛肉麵裡逐漸開展,吃到最後一口都不爛。

 酸菜的作法也很標準,洗掉大部份的鹹酸,擠掉水份又炒得很乾,所以放在牛肉麵裡,吸收高湯滋味,並慢慢釋放微酸,咬起來爽脆香。

 唏哩呼嚕下肚,熱與辣逼出一身汗,其實除了牛肉麵以外,我還忍不住點了滷蛋白與滷牛筋,尤其是滷牛筋,排在盤底閃閃發光,不來一盤,好像對不起自己,不過前前後後的客人,大多是點一碗牛肉湯麵而已。


老王紅燒牛肉麵的小菜很多,我點的滷蛋白與滷牛筋,入味好吃。(王瑞瑤卅攝)

 舒舒服服走出門,摸摸肚子還沒吃飽,沒關係,前進第二家,就在前面。

 從潮州街60巷轉進,想像中走得更遠,找到一家門口倒掛白色塑膠水缸,水缸上寫著牛肉麵三個紅字的磚牆平房,莫非這就是「張記牛肉麵」?


走進潮州街60巷裡,看到在風中搖來晃去的白色大水缸,就找到這家矮簷紅磚的牛肉麵小店。(王瑞瑤卅攝)

 招牌上只有牛肉麵,張記已經被摳掉,只留下個隱約的印子,據老闆表示,自己是前任老闆的弟弟,因為從小過繼給別人改姓周,十年前接手這個小攤子,就這樣一路做下來。

 我只關心,還是以前的味兒嗎?「放心啦,大伯傳授的,40年沒變,我們這裡做的都是老客人,沒有過路客。」老闆娘開心回答。沒錯,這家店不但難找,而且小得可以,7張小桌子塞滿低矮的鋪子,時光彷彿倒流30年。

 才坐定,小豆眼如鷹銳利,鎖定桌上那罐已經凝固,色如鴨蛋黃的辣椒牛油,幾年前曾在西門町附近的兩家牛肉麵店嘗過這東西,牛肉麵有了它,從清麗脫俗變成風華絕代,功力連跳三級。


這罐用牛油煉出來的辣椒油,令人想起小時候常吃的牛肉泡麵,也有這麼一小包不起眼,但內功深厚的紅油潑子。(王瑞瑤卅攝)
 
 每碗100元的牛肉麵來了,裝在不算大的白瓷碗裡,果然極為秀氣,不但沒放青菜,蔥花少許,分量、麵條、牛肉與湯頭都走輕爽型,麵條拉起來是細細的圓身麵,湯頭浮油極少,同樣是本地牛肉,但經過細心修整,一付簷低不礙雲的優雅氣質。


用新清脫俗來形容牛肉麵好像有一點兒怪,可是過是張記,現在是周記所賣的牛肉麵,就有這股氣質。(王瑞瑤卅攝)

 吃了兩口麵,滑溜有勁,咬下一口肉,清甜中帶八角味,瞄到辣椒牛油,內心蠢動,手指發癢,好啦,開始變身!加了一匙牛油,喝一口湯,沒感覺,連續加了三匙,直到湯頭浮現紅光,提升整碗麵的香氣,滋味也醇厚了起來。


終於知道辣油罐子裡為什麼有一支湯匙,還另附一根針棒,用力挖,使勁挑,牛肉麵一麵兩吃囉!(王瑞瑤卅攝)

 忽然我想到八德路的林東芳也有這類秘密武器,趁熱下到麵碗裡,油香溢出,胃口大開。連喝了幾口湯,發現自己的雙唇猶如塗上一層厚厚的護唇膏,又滑又潤。
 
 從秘境陷入絕境,又從絕境跳進仙境,好吃的牛肉麵,不管有沒有牛肉麵節的加持,都令人回味無窮。





引用:http://blog.chinatimes.com/eat/archive/2007/10/18/208362.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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